查看完整版本: 【无人来寻】(8.1-9.3)【作者:过午不言】

burst89 2024-10-20 11:47

【无人来寻】(8.1-9.3)【作者:过午不言】

作者:过午不言
字数:27,446 字


  8.1软肋

  来寻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只是有些灰尘和褶皱而
已。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贴了封条,
脑袋还在隐隐作痛,鼻尖残留着晕过去之前闻到的那股奇异味道。

  此前发生过的事情逐渐回忆起来——上了出租车以后,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

  于是得出一个荒唐却又真实的结论:她被绑架了。

  来寻并没有多害怕,反倒很快冷静下来。不是强奸而是绑架,那就意味着从
她身上有利可图,至少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

  她动了动一下手腕脚腕,酸痛立刻袭来,绑得很牢,根本挣不开。

  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来寻坐在地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光线很暗的
房间,准确来说应该是仓库,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灰尘呛鼻。没有窗户,只
有一扇铁门,而她被绑在离铁门最远的柱子上。

  她没有办法判断出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多久。

  什么人会绑架她?

  绑架无非是为钱财。

  来寻细细思考着近来接触过的人和事。她一直在学校,唯一接触过的就是……

  宋勉?

  回想起来确实有疑点,突如其来的电话,突如其来的「奶奶」,校门口恰好
有的出租车……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呲啦——」破旧的铁门被人拉开,打断了来寻的思考。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带着黑色口罩和黑色帽子,遮得严实,看不清面容,
只余一双狭长的眼睛露在外面,右眼眼尾处还有一道刀疤。

  陌生的眼睛,来寻不认识。

  那人见她醒了,竟也没哭没闹,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脚步顿住数秒,随后拖
着脚步,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跟前,蹲下。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眼神很冷,来寻的眼神平静。

  就这么僵持数秒,突然,他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铁门再次被拉开,又走
进来两个男人,没带口罩,

  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三人简单地对话了一番,刀疤男走过来拿布条蒙住了沈来寻的眼睛,她被人
扛起来带了出去。

  什么都看不见,来寻只能仔细去听。

  他们应该是来到了户外,四周很安静,她似乎被带到了河边,或是湖边,因
为她听到了水声。下一瞬绷带被扯开,没有来寻想象中的光亮刺眼,已经是晚上,
她也的确是在湖水边。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陌生的女人,模样雍容华贵,面色却十分阴沉,眼
神怨毒地打量着她:「果然是他的野种,长得跟他小时候一个贱样。」

  来寻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就认出来了,她是数小时前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宋
勉的母亲,李芮。

  李芮看着她,眼中的怨念越积越深,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别的人。

  突然,她猛地一伸手狠狠推了一把来寻,与此同时,李芮身后传来宋勉慌乱
地声音:「妈!」

  来寻手脚接被捆绑,根本无法挣扎,甚至连喊叫都无法发出。

  李芮尖锐刻薄的声音隔着湖水不甚清晰地传来:「当年他就想这么淹死你!
你知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模糊,宋勉似乎在与她争辩什么,来寻再听不清。

  慌乱和恐惧袭来,她的身体不断下坠,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灌入鼻腔、耳朵,
一点一点吸取她的生命。

  来寻失去了意识。

  —

  王诚才从会议室离开没多久,就又被他一通电话叫了回去,声音是少有的焦
躁和不安。直觉告诉他,可能和来寻有关。但他又希望,最好是和来寻无关。

  可惜事与愿违。

  宋知遇给他看了来寻数小时前的发的消息。

  「电话打不通。」宋知遇说,「帮我订最早的回国机票。」

  王诚说:「你先冷静,也许只是来寻一时没看手机,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可他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会议室的门就被人推开。

  「客户」来了。

  王诚上前,还算恭敬地道:「请您稍等一下,宋总这边有些私事要处理。」

  男人却没有离去,反而将手机递到宋知遇面前:「宋先生,我想今天,私事
公事可以一起处理。」

  宋知遇在看清屏幕上的联系人后,眼神立刻降至冰点。

  他拿过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

  李芮胜券在握的声音让宋知遇的心直接沉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着情绪:「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

  李芮没有说话,只是笑,令人发麻。

  宋知遇闭了闭眼,攥着手机的手指几乎泛白,他咬着牙问:「你要什么。」

  李芮开出了她的条件:她要宋知遇在宋氏一半的股份,转让给宋勉。

  于此同时,外国男人隔着半张会议桌,递过来一纸合同。

  「宋先生,您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男人笑,「用你们中国人的话
来说,我们这是各取所需。」

  —

  第二日晚,许恒在机场接到了宋知遇和王诚。

  许恒面色凝重,一路上车开得飞起,宋知遇更是一言不发,整个人都散发着
寒气。

  车子抵达宋家,家仆都是宋明的人。管家换了新人,也是宋明的人。他假模
假样地向宋知遇问好,瞥向宋知遇身后的保镖:「大少爷这么晚前来,还带这么
多人,是要干什么?」

  宋知遇看了眼宋家独栋别墅二楼,一片漆黑。

  他大步流星地直接往后院走,管家立即拦在他们身前。

  「滚开。」宋知遇眼神冰冷,「你最好清楚我姓什么。」

  管家身体一僵,保镖一把推开了他,为宋知遇开路。

  即便是黑夜,宋知遇也走得毫无障碍,他对这条路太过熟悉。

  时隔多年,王诚又一次来到了宋家后院的湖边。

  似乎是当年的事件重演,他们赶到时,湖边站着李芮和宋勉,还有三个黑衣
男人,不见来寻的身影。

  李芮情绪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宋知遇的到来,嘶叫着:「当年他就想这么
淹死你!你知不知道?!」

  宋知遇闻言僵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尚有涟漪的湖面,一瞬间明白了发生了
什么。

  肝胆俱裂。

  他立刻脱下大衣扔给王诚,纵身跃入湖中,身后传来王诚和许恒惊恐的呼叫,
但他一点也听不见了。

  太黑。

  太深。

  什么也看不见。

  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寒气入骨,连带着他的心脏都似乎在剧烈的震颤。

  绝望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直到有头发缠上他的手腕。

  身后陆续有人跳进湖中,将他和来寻一同捞了上去。

  上岸后他第一时间撕开来寻嘴上胶布,许恒忙上前帮忙解开来寻的手脚。

  宋知遇给来寻做心肺复苏时,双手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今晚的湖水比十一年前更冰冷,更刺骨。

  女孩儿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生气。

  宋知遇的面色比她更糟糕,仿佛那个窒息的人不是来寻,而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吐出一口水,猛烈地咳嗽起来。

  王诚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狠狠落回原地。

  宋知遇也泄了力,他瘫坐片刻,视线挪到已被保镖控制住的李芮和宋勉身上。

  恨意在此刻达到顶峰。

  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李芮面前,低头凝视着李芮,没有任何情绪,像在
看一坨死肉。

  发梢的水珠落在李芮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宋知遇:「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李芮看着他。

  他说:「就是当年跳进去,救了宋勉。」

  「救了他?!你根本就是想害——」李芮讥笑着,却陡然瞠目欲裂,「你干
什么!!!宋知遇?!你要干什么?!你不许动小勉!」

  宋知遇在她刚开口时就转向了宋勉,直接抓着宋勉的后颈就往湖里摁。

  宋勉疯狂地挣扎起来,宋知遇却面色阴沉,眼中猩红一片,太阳穴突突直跳,
体内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李芮近乎癫狂:「你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要动他!啊——!你冲我来!」

  宋知遇一把捞出宋勉,狠狠地对他说:「宋勉,我是不是也警告过你,不要
动她?」

  宋勉大口喘着气,颤抖着:「哥,我……」

  宋知遇听到这个字,怒气再次被点燃,又一次将宋勉摁进湖里。

  李芮还在不停地尖叫,宋知遇皱眉,扭头看向李芮:「你只管继续叫,看是
你叫的时间长,还是他的命长。」

  发疯是吗?

  那他也疯给她看看。

  李芮看向宋知遇的眼神都变得惊恐,再开口时,近乎哀求:「我闭嘴,我马
上就闭嘴!你放开他!」

  宋知遇冷冷而笑,眼角因情绪激动而泛起的红丝毫未褪去,原本俊秀的脸庞
因为这抹诡谲的笑而显得格外渗人。

  「你动我的孩子,我就动你的孩子,这很公平,不是吗?」

  许恒和王诚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竟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去阻拦他。

  宋勉的挣扎逐渐失去力气,场面一度失控。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顺着冷风吹进宋知遇耳中。

  「爸。」

  一个字让宋知遇瞬间清醒。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来寻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他。

  宋知遇眼中的阴霾几乎是顷刻间散去,心中再无其他,将宋勉捞出扔在一旁。

  蹲在来寻身边,柔声哄道:「涟涟,我在。」

  王诚和许恒也回过了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差点就搞出人命来。他们心有余悸
地对视了一眼,王诚将宋勉扶起来:「小恒,你先把来寻和知遇带走,这里我来
处理。」

  许恒应下。

  回去路上车厢静谧,两人的对话尽管低声,但还是清晰地传到许恒耳中。

  「宋知遇。」

  「嗯。」

  一人叫得自然,另一人应得更是自然。

  许恒诧异的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宋知遇拿毯子将来寻牢牢裹住,抱着
来寻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刚刚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声音是许恒从未见过的柔和,和十分钟前抓着宋勉的后颈往湖里摁时判若两
人。

  「我身上难受。」

  宋知遇一顿,语气冷了三分:「他们打你了?」

  「没有。」来寻连忙解释,怕他担心,「就是身上湿的,有点不舒服。」

  「乖,忍一忍,回家换了衣服洗个热水澡就不难受了。」

  「他们是不是对你提了很过分的条件?」

  「没有。」

  「你又在骗我。」

  「好吧,确实提了些条件,但我以后会讨回来的。」

  许恒一言不发地听着,越听越吃惊。

  他一直以为沈来寻和宋知遇之间有些尴尬隔阂,曾经还多次劝着宋知遇多关
心亲近来寻,可今日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想起之前宋知遇和夏瑾闹矛盾,一个多星期过去也没见宋知遇去哄人,最
后还是夏瑾自己找上门来。

  不仅是夏瑾,宋知遇对待每一任女朋友,从未哄着宠着。

  许恒以为那是他性格使然。他很少会不开心,也很少会开心,情绪仿佛总是
维持在中间值。

  有一次,他碰巧遇到宋知遇的某任前女友和他吵架,把他办公室里的东西砸
了个稀碎,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宋知遇,你真的在乎我吗?」

  而宋知遇只是平静地等她发泄完:「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分
手吧,这些损坏的物品我来承担。」

  女友的表情仿佛不可置信:「这是什么?分手费吗?」

  宋知遇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不,宋知遇,是我要和你分手!是我甩了你!」

  「好,你甩了我。」宋知遇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冷静得像是在谈一笔合作,
「如果那样能让你觉得出了一口气的话。」

  女友离开时留下一句话:「你这辈子就孤独终老吧。」

  宋知遇站在落地窗前,脊挺得笔直,置若罔闻。

  许恒那时看着宋知遇的背影,想,似乎不需要前女友的怨恨咒骂,这个人已
经够孤独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宋知遇,却很陌生。

  8.2软肋(H)

  来寻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儿,只是想回家,他们才没有把她带去医院做检查。

  许恒将父女俩送到家门口,说了好几次有事就给他打电话后,才不太放心地
离开。

  宋知遇抱着来寻直接进了浴室,将她放在洗手台上,往浴缸里放好水后折回
来帮她脱衣服。

  来寻本想自己脱,但宋知遇不让。她打量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想着他现在
心情实在是不大好,就顺着他由他去了。

  其实,她真的没有被太吓到。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迅猛,而在他赶来以
后,她只有心安。

  被吓到的,似乎是宋知遇才对。

  他将她的衣服悉数褪去,仔仔细细地全身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伤口后,
才把赤裸的她放进浴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来寻见他想出去,忙拉住他:「你不洗吗?」

  为了救她,他也浑身湿透了。

  宋知遇盯着她的手腕上,上面残留着因长时间的捆绑而勒出的红痕,低声说:
「你先洗。」

  来寻不放手,扶着浴缸边缘站起来,伸手去抱他。

  他毫无防备,被她抱了个满怀,颇有些无奈:「听话,放开。我身上很凉。」

  「那你和我一起洗。」

  说完不等他拒绝,也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宋知遇拗不过她,只好妥协,脱了衣服和她一起坐进浴缸。

  浴室里不一会儿便暖气蒸腾,两人的面孔也都笼罩在雾气之中。热水冲刷掉
了身上的寒气,但是能驱散掉不安的情绪。

  来寻坐在宋知遇腿上,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去亲吻他。而这一次,宋知遇没
有像往常那样回吻。

  来寻小声说:「对不起。」

  宋知遇抬眸看她。

  来寻说:「我没想给你添麻烦的。」

  宋知遇神色终于松动了一些,心中感慨万千。

  明明是她受到了伤害,而她却只担心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之前在江川儿子的
满月宴上是如此,这次也是如此。她总是第一时间为他考虑,始终把他放在第一
顺位。

  那么单薄的人,却给予他这么厚重的爱,将他空缺的灵魂一一填补。

  宋知遇眼眶有些发酸,摩挲着她的手腕:「又说傻话,你没有添麻烦。」

  她抬手抚上他的眉毛:「那你为什么皱眉?」

  「我……」宋知遇顿了顿,将她抱进了怀中,没有说话。

  来寻靠在他胸口轻声说:「你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

  宋知遇身体一僵,将她抱得更紧:「嗯。」

  来寻有点没办法了。

  「你还是不开心。」

  宋知遇说:「没有。」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她耍赖撒娇。

  宋知遇勾了勾嘴角,算是做了个笑。

  来寻不罢休:「你亲我一下。」

  宋知遇百求百应,又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来寻当然是不满意他这蜻蜓点
水应付差事一样的吻,捧着他的脸,追着吻了上去,伸出舌头去勾他的,强迫他
和她纠缠。

  宋知遇半睁着眼,看着眼前费尽心思讨自己开心的小姑娘,心中苦涩一片。

  终于,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摁住她的后脑勺,用力的回吻。

  感受到他的回应,来寻吻得更加卖力,腰肢也轻轻摆动去蹭他的下身。

  两人一丝不挂,肌肤相亲,宋知遇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一手扶住来寻的细腰,一手探至她身下,轻柔地按压她的阴蒂。探入两根
手指,在内壁上剐蹭。吻也落至胸前,舔舐吮吸。

  来寻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动作越是温柔,她反而越难以忍耐。小腹逐渐有了
热意,她也在水下探出手握住了他的坚硬。

  宋知遇力道变重了些,手指进得更深。

  「进来。」来寻在他的手下快要高潮,她面色绯红一片,贴在他耳边娇声软
语:「爸爸,快进来。」

  宋知遇听不得那两个字,眸色暗了下去,吻上她的脖颈,扶住阴茎,被温热
的水包裹着缓慢进入。比平时更热更烫。

  「涨。」来寻觉得自己要缺氧了。

  她大口喘着气,浑身上下都变得粉红一片。

  宋知遇也好不到哪去,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胸口,眼神低靡。

  他攥着她的腰向上顶动起来,在水里阻力更大,她夹得更紧,让他的抽插都
变得有些困难,他索性就停留在最深处,把她按在顶端,前后来回的磨。

  粗硬在她湿热的体内翻搅开,她的大腿根不停摩擦过他阴茎根部,带起的酥
麻窜进身体往四肢脑门涌。他忘却了怜惜的想法,只想将她嵌入身体里,狠狠占
有。

  宋知遇将来寻捞出浴缸,扶着她站起来,将她抵在淋浴间的墙上,抬起一条
腿更加方便他的抽插进入。

  背后的瓷砖冰凉,但来寻的身体滚烫。

  她被他操得腿脚发软,全靠他扶着腰,才勉强站住。

  他低头,眼红地看着自己的硕大不断从她的小口进入又抽出,动作越发不受
控制。

  她下身的水顺着大腿根不断地往外流,滴了一地。

  浴室里充斥着沉重的喘息和拍打声,掩盖住两人的靡靡低语。

  「宋知遇。」

  「嗯。」

  她不厌其烦地叫他的名字,叫完后又不说话,宋知遇也就不厌其烦地应声回
答。

  他们在浴室里做了两次,第二次是从后面插进去的。

  她撑在洗手台上,腰身塌陷,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前面就是镜子,两人朦胧
的身影笼罩在水雾之中,宋知遇俯身贴住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涟涟,
把旁边的毛巾拿过来。」

  来寻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听话照做。

  等她拿起了毛巾,他就握着她的手去擦镜子。

  来寻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动了动手想要去阻止:「你……别。」

  宋知遇当然不会理会她这聊胜于无的抵抗,带着她从上往下擦,镜子中的影
像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她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胸前被他吻得全是痕迹,乳头因为他不甚温柔
的吮吸而挺立着。

  往下,是他精壮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腰。

  再往下……

  是两人相连的下体。

  通过镜子,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小口是怎样一点点吞没他的硕大的。

  宋知遇在镜子中和她对视,呼吸比刚刚更为急促。

  看到他迷离的眼神,来寻忽地就没那么害羞难堪了。如果能让宋知遇感到满
足,那再过分一点,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一会儿,雾气重新笼罩镜子。

  来寻回头问宋知遇:「还想看吗?」

  宋知遇的动作一顿,随后捧着她的头深吻下去:「涟涟真是……」

  他的话又只说了一半,来寻却没有精力去猜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是
怎么就触动到了宋知遇,他按着她操得更加用力,顶得她胸前的软肉都晃起来。

  这下来寻想擦镜子,也没有力气擦了。

  回到房间,来寻缠着她不放,或者说,他也没想放开。

  他将她摁在墙上接吻,一点点向下,脖子,锁骨,胸前,小腹。

  没有停。

  来寻睁开了眼,突然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不要……」

  她下意识地想阻止,可他的唇已经舔上了她下面的软肉。

  来寻狠狠一颤,头皮都开始发麻,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她低头看着他,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描画出他的轮廓。他蹲在她身
前,仰头凝视着她,黑夜之中眼神幽深,如同俯首称臣的骑士。

  「不要吗?」他吻了吻她的大腿内侧,「应该会很舒服。」

  来寻说:「脏。」

  「不脏。」

  他握着她的臀,埋下头将舌头深入其中,顶开了那条缝隙,发出了清晰的水
声。这简直比他插进来还要刺激来寻,她抓着他的肩膀,脑子糊成了一片,只有
身下他的舔舐的触感。不像阴茎插入时那么深那么烫,却更软更细腻。

  他伸出牙齿轻轻咬了来寻一下,换来她的惊叫。

  「啊!」

  话音尚未落他又大力的吮吸起来,舌头模拟着阴茎插入动作,在她体内搅弄
风云,如愿以偿地听见她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急促。

  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不断累积,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是一种从未
有种的感觉。

  她没由来的心慌:「你先,先停一下,我……好奇怪……」

  宋知遇身体一僵,意识到了什么,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是更加卖力地舔弄。

  突然,她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叫声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溢出,随之而来的是
大股大股的液体从体内流出,几乎是喷出来的。

  她慌乱地推开他,但还是糊了他满嘴。

  来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脱力地往下滑,宋知遇忙接住她。

  他神色有些怔,语焉不详:「没想到……还真能。」

  来寻看到有液体从他的下巴滴落,瞬间清醒了大半,忙拿纸巾去擦:「对不
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把我弄得太……」

  她语无伦次得快哭了。

  宋知遇握住她的手,低笑着安慰她,给她解释这叫潮吹,不是她想得那个。

  来寻红着脸听着,觉得又一次学到了新东西。

  「之前做了那么多次你都没有……」他擦着脸,手突然顿了顿,问她,「涟
涟刚刚想说什么?」

  「什么?」

  「我把你弄得太怎么?」

  来寻哪能说得出来。

  知道她脸皮薄,宋知遇问:「是太舒服了么?」

  她趴在他肩头,小声问:「你是第一次……给人……」

  「嗯。」他怕她着凉,抱着她躺回床上,将人圈在怀里,「看来我做的还不
错。」

  被他搞成这样,来寻本不想理他了,可又听出来了他语气里带着的笑意,想
让他继续这么好心情下去,只好忍着害羞,轻轻点了点头。

  宋知遇吻了吻她的嘴角,手在搭在她腰间揉捏,低声问:「要再来一次吗?」

  来寻摇头。

  虽然回味过来很过瘾,但是……

  来寻抱着他,说:「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舒服。」

  宋知遇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事事为他着想,就连在性事上也是如此。本来自己还是个应该由人宠着的
小姑娘,却变了法儿的只想哄着他高兴。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亲她的耳廓和侧脸。

  「傻丫头。」

  两人没再做,只是温存地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多久她就在
他怀里睡去,呼吸绵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宋知遇却睡不着,想起在浴室来寻问他的话。

  「那你为什么皱眉头?」

  他沉默地看着来寻宁静的睡颜。

  为什么呢?

  他是在害怕。

  如果说在这件事情里,来寻的恐惧只有短短的一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那
宋知遇的恐惧就是从联系不上来寻时起,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来晚一点会是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宋知遇失去过很多东西,亲情、爱情、金钱、地位。失去的滋味儿确实不好
受,但也仅仅只是不好受,并不足以让他害怕。

  但是,失去来寻。

  光是想想,甚至还没有实际发生,就足以令他恐惧万分。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人欺负的宋知遇了,但是这次的事情让他清清楚
楚地认识到——他也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孤身一人。

  他有了软肋,有了不能失去的人。

  而今晚,他差一点就没有护住来寻。

  李芮那个疯女人一日不解决,今天的事情就随时有可能再发生。

  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够随时随地都在来寻身边,最好的办法,是将来寻送回法
国,那里有他的人手,也有林楠能帮忙照看着,比在国内要安全许多。

  李芮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将手伸到法国去。

  等解决了她,再将来寻……接回来。

  还能接回来吗?

  宋知遇看着怀中熟睡的人,这段时间他已看过许多次,闭着眼睛就能够清晰
地浮现出她的模样。

  如果要送来寻出国,那么这也将会是最好的,结束他们这段错误的关系的机
会。

  从前他一步错、就自暴自弃地步步错了下去,沉溺在这份错误里自欺欺人。

  而现在,选择就摆在他的面前。

  来寻才十八岁,他不能毁了她一辈子。

  也许分开数年,来寻再长大些,她就会明白,正常的爱情不该是像他们这样
的。

  她应该和同龄的男孩,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当初,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可阴差阳错的,来寻当时没能离开,于是就将错误蔓延到了现在。

  现在机会再次来临。

  他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  ***  ***

  沈来寻: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

  宋知遇:真得不能再真。

  老言:我作证,老宋以前都是走肾不走心的。

  8.3软肋(H但又不完全H)

  第二天宋知遇有会要开,早早便起了床。

  来寻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想要给他做早餐。

  「你继续睡。」他将她重新塞回被窝,叮嘱,「就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出门。」

  来寻乖巧地蹭蹭他的脸,点头。

  昨晚睡得晚,来寻困意浓厚,宋知遇走后没过多久她就又睡了过去。

  朦胧间又听见家门打开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
了晚上,往窗外一看,阳光正好。再看时间,距离宋知遇离开不过数小时。

  她起身往外走,差点和要进门的宋知遇迎面而撞。

  来寻惊讶:「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知遇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桌子上:「有文件没拿,顺便给了你带早餐。」

  「……哦。」她走过去将桌子上的文件夹递给他,「这个吗?」

  宋知遇看也不看就接了文件,低头要去亲她,被她避开,捂住嘴:「没刷牙。」

  他只好亲了亲她的脸。

  来寻送他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这下她也睡不着了,洗漱了一番,打开宋知遇给她带的早餐。刚吃完,正准
备收拾一下碗筷,门口又传来动静。

  来寻疑惑地从厨房探出脑袋,看向推门而入的宋知遇。

  宋知遇:「衣服弄脏了回来换一下。」

  说完就往房间走。

  来寻隔得远,也没看清楚他这衣服是哪里脏了。

  过了几分钟,他换了套衣服出来,进了厨房从背后将她抱住。

  来寻满手的泡沫,挣了挣:「小心又把衣服给弄脏了。」

  宋知遇握着她的手在水下冲掉泡沫,又拿一边的干毛巾为她擦干净手,问她:
「刷牙了?」

  「嗯。」

  「那可以亲了?」他转过她的身子。

  来寻觉得他一本正经地问这个有些好笑:「可以。」

  宋知遇的吻落下,来寻搂住他的脖子,配合地迎上去。

  两人在厨房腻腻歪歪地亲了半天,来寻嘴巴都有些发肿了,宋知遇才松开她。

  来寻喘着气,问:「中午回家吃饭吗?」

  「回不来。」宋知遇说,「中午有应酬,你自己在家吃,不想做就点外卖。」

  「好。」来寻推了推他,「你上班去吧。」

  宋知遇还搂着她,没放:「再亲一会儿。」

  最后走时,来寻的嘴巴彻底肿了。

  中午乔尚青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来寻的情况。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说自己后天就会去学校了,让他不用但心。

  正要挂电话,家门第三次被打开。

  来寻举着手机,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地看着宋知遇。

  这人怎么又又又回来了?

  虽然令来寻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宋知遇回家,但是今天这个频次也太诡异了一
些。

  宋知遇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问:「在和谁打电话?」

  「啊,同学。」来寻按了挂断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中午有应酬吗?」

  宋知遇面色如常:「临时取消了。」

  来寻定定地看了他一瞬,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点什么,忍着笑故意正经
地说:「早饭吃得晚,我还没有做午饭。」

  「嗯。」他说,「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不是回来吃饭的。」

  她说:「哦。」

  宋知遇进了房,过了一分钟又出来,手上什么也没多。

  在他走到玄关换鞋时,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抱臂问:「还有东西没拿吗?」

  宋知遇一愣:「没了。」

  来寻上前抱住他:「我怎么觉得你有东西落下了呢?」

  宋知遇垂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什么?」

  「我啊。」她勾住他的脖子轻轻一跃,宋知遇立刻伸手托住她的臀部,来寻
修长纤细的腿盘在他腰间,她说,「你好像把我落下了。」

  两人的唇瓣又纠缠在一起。

  他将她放在鞋柜上,手从她睡衣的下摆探入,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
在她腰间摩挲。

  来寻一边亲吻着他,一边低声道:「我很听话的,就在家里,哪也不去。」

  他靠在她肩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她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之中,轻轻拉扯。

  来寻察觉到他的情绪,想来还是昨天的事情让他放心不下。虽然他这么紧张
自己,让来寻觉得很开心,但是她也不希望他这么惴惴不安。

  宋知遇直起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声道:「我一想到昨晚把你从湖里捞
起来时,你的样子,我就……」

  那毫无生机,冰冷苍白的脸。

  他不敢想象要是晚来一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来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宋知遇帮来寻请了三天假。

  这样的状态也就持续了三天。

  不像今天,宋知遇回家还找找借口。

  第二天就摆烂一点借口都不找了,过段时间回来看一眼来寻,抱着她说会儿
话才肯离开。

  第三天索性真听了来寻的玩笑话,直接把她带着去了公司,在他的休息室里
待了一天。

  下了班更加变本加厉,家里拢共就这么大,她走哪儿他跟哪儿。

  晚上也黏着来寻,明明都射了也不肯抽出来。第一晚做得实在太晚,来寻就
那样迷迷糊糊地含了他一夜,第二天抽出去时下身都是麻酥酥的。

  来寻觉得这几晚自己的衣服就没好好穿整齐过,家里的地图开发了个遍,餐
桌、阳台、衣帽间、厨房……

  说起厨房,来寻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荒唐,简直不知道宋知遇是怎么说得出
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这么一句话来的。

  虽然也确实是这么实践了……

  总之那天来寻被他弄得晕头转向,调料什么的也放错了量,可以说是她做得
最差的一顿饭了,也亏宋知遇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事后来寻严肃地告诉宋知遇:「咱俩以后不能同时出现在厨房。」

  而他只是笑。

  来寻怀疑他甚至在回味!

  直到来寻回学校,他才逐渐正常。

  她一直想问问宋知遇公司的事情,以及他会如何处理李芮母子,可又怕会勾
起他不好的情绪,遂闭口不提。

  主要是,她相信宋知遇能够解决好这些事情。

  在那以后,来寻也确实再没见过李芮。

  —

  沈来寻六天没有来学校。

  乔尚青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发现的——早操的队伍里没有熟悉的身影。

  他课间去来寻班上问赵子萱,得到让他十分惊讶的回答。

  「来寻家里出了点事儿。」

  就他所知,来寻家里,也就……

  「她爸爸……出事了?」

  「好像不是爸爸。」赵子萱也不太清楚,「是奶奶。」

  这个回答让乔尚青更加惊讶,他从未听沈来寻提起过她还有个奶奶。

  于是有些不放心地打电话过去问沈来寻。

  她也说得简单。

  「没事,我很快就回学校了,不用担心。」

  挂电话时,听到沈来寻那边传来声响。

  是男人的声音,问她:「在和谁打电话?」

  沈来寻说:「同学。」

  电话被挂断。

  男人的声音又将乔尚青的思绪拉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傍晚,来寻生日的前一
天。

  沈来寻的生日总是撞上运动会,这一次又很不巧地撞上了他参加比赛。

  虽然生日礼物提前送过了,但不能在生日当天对她说生日快乐,乔尚青还是
觉得很遗憾。

  带训老师提醒他吃了晚饭就出发,他本想临走前见来寻一面,没想到刚上完
厕所出来就听见了来寻的声音。

  她靠在栏杆上在和人打电话,声音是平时不会有的软糯。

  四周无人,乔尚青听得一清二楚。

  去年宋知遇来给沈来寻过生日,她在他面前说话时,也是这样的语气。

  偷听不是什么好行为,但是乔尚青意识到她可能在和谁通话后,就挪不动脚
步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他听到沈来寻说:「那我想吃日料。」

  想来是电话那头的人要带她出去吃饭。

  「我那天开运动会,一整天都没有比赛项目。」她又补了一句,暗示的意味
明显。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来寻失望地「哦」了一声,「那你就还是晚上……」

  话没说完,她又顿住。

  语气转喜:「你有会要开,我去干什么?」

  又是一阵停顿。

  她嗔怪地说了一句:「宋知遇!」

  就这么三个字,让乔尚青僵在原地。

  之后的每一句话,他都如遭雷击。

  「你是不是想我了?」

  「我也很想你。」

  他和来寻重逢时,曾问过来寻,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对她怎么样。

  来寻只说挺好的。

  现在看来,确实是挺好,甚至是有些过于好了。

  好到……不像父女。

  他忍不住地回想起更多的画面——

  去年,来寻生日哭着回来,只是因为误会了宋知遇要和夏瑾结婚。

  上个月假,他给她戴项链时,她高领长袖下的那抹红痕。

  以及,宋知遇来接她,给她开门时,两人举手投足之间超越父女的亲昵。

  实在是不得不令人多想。

  乔尚青知道他这个想法也实在是荒谬,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了。

  他就这么忧心忡忡地比完了赛,被国青队的教练看上了也没多高兴,回来找
沈来寻,她已经过完了生日,似乎有些疲惫,但心情是好的。

  「很开心。」她说。

  「开心就好。」这句话既是对沈来寻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所希望的,不也就是她能开心吗。

  其他的,也都……不重要。

  再说,事情万一,万一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呢?

  第七天,沈来寻回了学校。

  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

  元旦将至,期末考试也将至。

  紧张学习之余,赵子萱和方绪还惦记着江滨公园的烟花表演。

  又问了沈来寻两次,两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家里有事。

  既然来寻不去,乔尚青也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去了。

  可是真的到了跨年夜那天,他在家里无聊到和丢丢(乔尚青家养的边牧)抢
飞盘玩儿。

  「你不是说今晚有烟火秀吗?去找小寻一起玩儿呀。」

  于是他被爸妈嫌弃地赶出了家门。

  到达公园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周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人山人海,
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

  乔尚青的手机响起来,是方绪打来的。

  他出门前和方绪说了声,他连忙让他来,说和赵子萱吵了一路,已经快顶不
住了。

  「我到了,你在哪里?」

  「我和赵子萱在@#¥%……&*」

  「?」

  周围的人太多太吵了,乔尚青根本听不清。

  他抬眼看了一圈,决定上到不远处的楼梯上去,那里人少,也更方便找人。

  等终于挤出了人群,他站在楼梯上,目光四处搜寻。

  「刚刚没听清,你们在——」乔尚青的话一下子全哽在了喉咙里。

  目光定格在远处。

  他看到了宋知遇。

  今天没有戴眼镜,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米色的高领毛衣,嘴角噙着温和的
笑。

  身前站着一个女人,捧着几束桔梗,背对着乔尚青,看不清脸。

  但那个背影,乔尚青太熟悉了。

  他不可能认错。

  两人远离人群,靠在湖边的栏杆上说着话。

  似乎是怕她冷,她空闲的那只手被他牵着,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他们离的很紧,几乎是贴在怀里,拥抱一般。

  方绪还在大声地和他说话,可乔尚青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远处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楼房的灯光秀上出现了数字,大家跟着开始倒数。

  这一年,还有十秒钟就要结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乔尚青却依旧看着那里的两人。

  「5、4、3、2、1——新年快乐!」

  欢呼声震耳欲聋,烟花冲上天空炸裂开来,色彩绚丽,像童话世界一样。

  宋知遇的脸在烟火中忽明忽暗,他的视线并没有因烟花而转移,只是专注地
凝视着身前的人。

  那并不是一个父亲看向女儿时,该有的神情。

  女孩儿说了什么。

  下一瞬,宋知遇低头,吻了沈来寻。

  打碎了乔尚青的万一。

  —

  来寻没想到宋知遇还记得答应自己的烟火秀。

  元旦放假他接她回家。

  他主动提起:「这次可没有放你鸽子。」

  来寻愣住。

  「今天就不在家做晚饭了,咱们出去吃。」他将她的行李拎进门,「吃完晚
上过去江滨公园看烟花?」

  来寻考了一整天试的疲惫全都消散了,笑着说:「好啊。」

  烟花秀在凌晨,他们吃完饭也才九点左右,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宋知遇把车开到公园的停车场,却没下车。

  他摸了摸身边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的脸:「困了?睡会儿?」

  来寻摇头。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向来难得,怎么能把他扔在一旁,自己呼呼大睡呢?

  「我不想睡,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她如实说。

  宋知遇含笑将她耳边滑落的发丝挽至耳后,目光温柔,静静地凝视着她。

  来寻痴迷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喜欢他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

  于是,她做了十四岁那年做过的事情——探身过去,吻上他的眼睛。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来寻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宋知遇愣了愣,笑道:「没有。」

  其实有的。

  来寻在心里说。

  只是你不记得了。

  宋知遇将她抱了过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也去吻她的眼睛:「但你外婆说
过,你的眼睛很像我。」

  「你觉得呢?」她问,「像吗?」

  「像。」他抬头吻她,「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  ***  ***

  老言:不是,尚青哥,怎么老是给你碰上这种事儿啊?

  乔尚青(抄起刀):你再说一遍???

  老言:……对不起,我的我的。

  9.1来寻

  宋知遇第一次见到沈来寻,是在五年前。

  他知道了来寻的存在,去枫泊找到了来寻的外婆,回来后就决定去要法国见
来寻一面。

  许恒知道后,提出陪他一起去。

  「正好,我也回去见见老情人。」

  宋知遇也没深究怎么回国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有老情人。

  法国的那帮狐朋狗友听说他俩要回来,打群架似地开了车过来要接风洗尘,
烟酒鱼肉摆上了桌又不敢欺负宋知遇,许恒就理所当然变成了围攻的对象,回到
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桌上的午饭都凉透。落日的余晖从尚未拉严实的窗帘
中投射进来,许恒才悠然转醒。

  他半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一看,竟然都下午五点了。

  匆匆下床洗漱,给宋知遇打电话,得知他正在来寻的学校。

  赶过去时,宋知遇已经从校长的办公室里出来。

  两人沿着校道往外走,许恒问个不停。

  「见到了吗?」

  「小姑娘什么反应?」

  「是不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跟她说的?」

  许恒:「啧,你倒是说话啊。」

  宋知遇:「你不饿?」

  他不提还好,一提许恒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饿晕过去了,这才暂时放过了宋
知遇,快步去停车场取车。

  和两个女学生擦肩而过时,宋知遇突然停下了脚步。

  许恒走出数步发现身边没了人影,回身看到宋知遇立在那儿,纳闷地叫了他
一声,后者恍然回神。

  「看什么呢?」

  宋知遇跟上,淡声说:「没什么。」

  两人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家中餐厅。

  许恒话多嘴又碎,点菜的功夫就已经和老板聊了一圈,姓甚名谁老家何处摸
了个清楚,菜单递回去时道了声谢:「张哥麻烦您快点,我一天没吃快饿死了。」

  老板乐呵呵地应下,果然上菜的速度快得惊人。

  解决了自己温饱的许大少爷开始操心对面的人。

  「你还没回答我呢,见到人了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

  意思就是,宋知遇在校长的安排下,单方面地、远远地,见了沈来寻一面。

  隔着教室的窗户,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伏案书写。

  在一堆外国小孩儿里,她的东方面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上课很认真,他看了很久,她都没有注意到教室外的他。

  许恒错愕:「为什么不把她叫出来呢?」

  宋知遇垂下眼眸:「听她外婆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我觉得,她应该不太想
今天见到我。」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她,明天?后天?」

  他眉头微蹙:「下次吧。」

  这可真是个最遥远的时间了。

  许恒看他这副神情,思忖两秒忽然福至心灵,揣摩着问:「你该不会是……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近乡情怯?」

  宋知遇看了他一眼:「不会用就别瞎用。」

  许恒又扒拉了两口小炒黄牛肉:「你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

  宋知遇喝了口茶,苦荞茶的清香滑过喉咙从里往外溢出来,他有些疲倦地捏
了捏眉头,「阿恒,这件事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许恒放下筷子,「要么那婆婆的话你就一个字儿都别
信,只当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个事儿。但你既然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那就把事
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早点把孩子接回去。宋明最近对你盯得紧,越拖事情越不
好办。还有你那个没安好心的后妈,就等着你出事儿呢,这些个道理你该比我清
楚。」

  宋知遇沉默良久,才道:「嗯,我知道。」

  一餐饭宋知遇吃得食不知味,许恒被他影响,胡乱吃了点也饱了。两人用完
餐离开时,经过一个小包厢,里头传来生日快乐歌的中法双语的二重唱,听声音,
有一个是老板的。

  「这老板服务挺周到啊。」许恒听了两秒,评价,「就是有点跑调。」

  上车后许恒说想去一趟邂逅,问他要不要一起。

  这家酒吧,两人还没回国时,许恒常去。

  而宋知遇自从十六岁那年在酒吧出过事儿以后,就不怎么去这种场所。

  他倒是经常听许恒提起邂逅,说那儿的老板娘如何如何漂亮。

  看来之前说的「见见老情人」,就是这么个老情人。

  宋知遇本来不想去,但许恒非要拉着他,宋知遇猜着这人才是真的近乡情怯,
临上阵时怂了胆。

  他今天心情不佳,也想喝点儿,就答应了。

  到了邂逅,酒保竟然还记得许恒,交涉两句就领他上五楼找人去了,宋知遇
要了杯威士忌窝在角落里等他。

  来搭讪的莺莺燕燕,男女都有。放在平时,他还是有兴趣找找乐子,消遣消
遣。

  但这次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心里头憋着事,闷酒几杯下肚,燥气半分没少,
反倒有了些醉意。

  直到身边坐下来一个女孩儿,看上去十七八岁,亚洲人。她的妆很浓,掩盖
了本来的模样,眼睛却很干净。

  魅惑和清纯两种矛盾的特质奇异地糅杂在一起。

  她似乎和这里的酒保很熟,男酒保递给她一杯低度数的酒,她笑着接过,又
趁他不注意,悄悄往里头加了烈酒,喝下去时开心地眯了眯眼。

  宋知遇冷眼旁观。

  原来并不是只兔子,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女孩儿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冷脸配浓妆,透露出浓浓的疏离感,不像
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神情。

  宋知遇在她身上莫名感受到熟悉和亲切。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两三句将前来搭讪的人拒绝,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
直到来了个花衬衫的男人,格外难缠,她似乎是真的不耐烦了。

  男人说着什么热爱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她打断:「先生,我看过一本医学的科普杂志,那里面讲,阳光是没有味道
的。您闻到的是被子里的螨虫和微生物被阳光烤焦后尸体的味道。」

  男人绿着脸离开时,宋知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螨虫和微生物?」

  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看向他。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灯光昏暗,甚至有些看不清人脸,但是她的眼睛很
亮,看向人的时候流光溢彩,落满星辰。

  兴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兴许是因为他突然做了「父亲」,就对小女孩儿有了
耐心和好奇。

  总之,宋知遇难得话多。

  他们聊了起来,且聊得很好。

  女孩很可爱,直接又大胆。

  但她似乎过得不太好,小小年纪还不懂得如何隐藏情绪。

  尽管比同龄人成熟,也难免会流露出些许孩子气来。

  没过多久许恒下来,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他竟然有点舍不得。

  很久没和陌生人聊得这么开心了。

  许恒没个正形,冲着女孩儿抛媚眼:「小美女,有缘再见。」

  她却问宋知遇:「叔叔,我们也有缘再见吗?」

  他避而不答。

  宋知遇办完事就要回国,偌大的两个国家,相隔千万里,哪有这样的缘分能
让两人再次相遇。

  回酒店的路上,许恒开车。宋知遇坐在舒适的副驾驶座里,车厢里的暖气开
得很足,酒气上头他有些昏昏沉沉。

  「阿恒。」

  许恒应了一声。

  「我突然觉得,有个女儿也挺好的。」

  恰好遇上红灯,许恒缓缓踩下刹车,看了他一眼:「哈?」

  宋知遇头歪斜在车窗上,回想起刚刚酒吧里的那个女孩儿。

  是不是小姑娘都这样细心体贴、天真烂漫?

  来寻也会是这样吗?

  他胡思乱想着。

  看着窗外的高楼灯火,是温暖的气息,他自顾自地低声道:「你说,我要是
能早一点找到她,是不是会过得开心一点。」

  许恒沉默了半晌:「Meet,你是不是喝多了。」

  红灯转绿,周围的景物飞速后退,他笑了笑。

  「可能吧。」

  —

  第二天,宋知遇没再去找来寻,而是直接回了国。

  因为他确定了要将来寻接回来。

  三个月后,A市下了第一场雪,王诚也办妥了所有的手续。

  他再一次飞往法国。

  这才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王诚提前联系了沈来寻的「小姨」林楠,林楠却在电话那头说:「我很忙,
你们直接去学校找她吧。」

  压根没有商量的意思。

  王诚看向宋知遇:「这……」

  「宋先生,你别把她当小孩儿。」林楠说,「那丫头有自己的主意,你和她
好好谈谈。她要是不愿意跟你走呢,我也不会劝她。」

  于是宋知遇自己去找了沈来寻。

  旧港也在下雪,纷纷扬扬,时大时小,就是没有停的意思。

  他想起上次看到来寻在课上认真的模样,不想耽误来寻上课,就让她的老师
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再告诉她他要找她的事情。

  他则站在她教学楼外等着。

  等人的这一会儿时间,雪又变大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蜂拥而出。

  他身材高挑,模样出众,来来往往的孩子经过他时,都忍不住探索的目光。

  终于,有个单薄的身影向他走过来。

  风雪交加,宋知遇握着伞柄的手竟然有些冒汗。

  他在紧张。

  要是被许恒看到,不知道又要嘲笑他多久了。

  「这位先生,听说……」女孩儿的法语流畅地道。

  话却没有说完,她愣在原地。

  宋知遇当然是不会知道她因何愣在原地的。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开口说话时才感受到嗓子有些干涩。

  「沈来寻?」

  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她很惊讶他知道她的名字。

  「初次见面,我叫宋知遇。」

  其实并不是初次见面了。

  宋知遇没有告诉她,三个月前他曾在她的教室外,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女孩客气又礼貌:「您好,宋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知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想要说的实在是太过突兀。

  在生意场上,他可以运筹帷幄,在人情场上,他可以长袖善舞,但是此时此
刻,面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他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之间,沈来寻主动说:「看样子您有话对我说,附近500米有一家咖啡厅,
或许我们可以坐下聊聊。」

  这是再好不过。

  路上两人没有交流,安静得只剩下耳边的风声和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
他替她打着伞,却仍旧是隔了半臂的距离,只远不近。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
该说些什么。

  天气欠佳,咖啡店人几乎没有人。他们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点了单,服务
生端上来后不再打扰。

  宋知遇僵硬地开启话题:「你就这么跟着我过来,不怕我是坏人?」

  她抿了一口牛奶,奶沫在她唇沿留下淡淡的痕迹,看上去可爱又乖巧。

  「那您是坏人吗?」她完全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这种没由来的信任让宋知遇安定了些许,他笑着摇了摇头。

  但那笑容并没有维系多久便慢慢撤去。

  外面的风雪透过门檐钻进店里,吹得廊前的风铃一阵响。服务生拿了个木凳
抵住门板,抱怨着老板舍不得花钱装一个厚实的门帘。

  他盯着落地窗外的雪花看了数秒,转而凝视沈来寻。

  这三个月,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她最新的动态,做了什么,学校生活得
怎么样,诸如此类。

  但照片怎么也比不上亲眼见到来得真实。

  沈来寻比照片上瘦很多,白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大红色的
围巾衬得她肤白胜雪,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他时,眼角微微上挑,有种莫名的熟
悉感。

  这可能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

  沈来寻的外婆曾对他说:「涟涟,长得像你,特别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更
像。」

  明明从未谋面,却已经有了割不断的联系。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斟酌着开口。

  「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

  坐上回国的飞机又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将近二月中旬,不到两周便是除夕。

  「在看什么?」

  宋知遇问身边专注地看着窗外的沈来寻。

  她眨了眨眼睛,说了句颇孩子气的话:「我在等星星。」

  「不过可能等不到。」她说,「快到了吗?」

  宋知遇抬腕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落地。他看到小姑娘眼里明显的
落寞,没多想就开了空头支票:「你要是喜欢星星,我们可以去北极,运气好的
话,还能看到极光。」

  他以为她会开心一点。

  但她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一个月了。

  从他去法国见她,到带她回国,已经过去一个月。

  他们的关系一直是这样。客气、疏离、不冷不热。

  「沈来寻,我是你的父亲。」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女孩儿手中的牛奶倾洒而出,泼了满身,白皙的手被烫
得通红。

  他慌乱地帮她擦拭,比她更狼狈。

  面对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儿,他实在是毫无经验、不知所措。

  本来已经做好了攻坚战的准备,沈来寻却出乎意料地配合。

  果然像林楠说的。

  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在他们见面三天后,她了解清楚了情况,同时也做出了决定。

  「我还未成年,您是我的监护人,我听您的。」

  她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配合。

  只提了一个要求。

  「我可以继续叫这个名字吗?」她解释,「用了这么多年,改姓名会很麻烦。」

  他当然答应了,毕竟姓宋还是姓沈,他并不在意。

  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忙着办理各种手续,纷杂但顺利,顺利到让他感到有些不
真实。

  她越是乖巧懂事,他反而越是觉得心有愧疚。

  回国那天,林楠来送沈来寻。她当着宋知遇的面,对沈来寻说:「小丫头,
存好我的号码,如果过得不开心了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

  宋知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下飞机时,她埋头跟在他身边,风吹散了围巾,露出细细的脖子,显得格外
单薄。宋知遇未作多想,拉住了她。

  沈来寻仰起头。

  他弯腰给她系好,顺手把棉服背后的帽子拉上来盖住,忍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她瞪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看他。

  「没什么。」他轻轻揉了揉软乎乎的帽子,说,「觉得你毛茸茸的像个洋娃
娃。」

  宋知遇直起身,抬眸看向头顶的天空。夜空黑沉沉一片,看不见一颗星星。

  那个说要等星星的小姑娘却低着头。

  他收回视线:「走吧,回家。」

  9.2来寻

  沈来寻跟着宋知遇回到A市安置行李,又来到枫泊,可惜并没有见到外婆最后
一面。

  她没有哭,抱着外婆的骨灰在灵堂坐了很久,宋知遇也在一旁陪了她很久,
指尖捻着烟,未点燃。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住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闭眼前闻到
他身上的烟草香,比安眠熏香还好用。

  家里早已没有什么亲戚,连葬礼都不用举行,街坊邻居悲悯地说了句节哀,
不久就变成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婆婆病了那么久,没治好,过去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只可怜了那小孙女,没爹没妈的。」

  「有什么可怜的,她妈之前卷了情人那么多钱回来,死了钱不都是那丫头的。」

  「我看这次是个男的带她来的,她爸找到了?」

  沈来寻沉默地站在墙角,坐在麻将桌上女人的尖细的声音传过来。

  「谁知道是不是傍的哪家大款……碰!」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她出牌的速度,
「跟她妈一样。」

  「张姐,人家才十四岁嘞。」

  「哎哟,你没看到那丫头长什么样?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勾人得很。我
听说现在大城市里的人,就爱这种细皮嫩肉的……」

  沈来寻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勒进手指里。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又陡然停
住脚步。

  宋知遇在站在两步开外,臂弯挂着她的大红色围巾。

  他不等她提问,便展开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微微弯腰,将围巾给她仔细带上,
解释:「怕你冷,过来送围巾,顺便接你回去。」

  他似乎总是觉得她会冷。

  她语气硬邦邦的像个冰块:「我不冷。」

  宋知遇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又问:「东西还没送,怎么往回走了?」

  沈来寻咬着唇不答话。

  似乎听到他微微叹了口气,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牵了起来。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轻而易举地融化了她满身的冰霜。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是这家吗?」他指指身后的小院。

  「……嗯。」

  宋知遇拉着她走进院子里,嘈杂混乱的麻将桌顷刻间安静下来。

  他们在被人打量。

  即使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一双双眼睛,在她身上泼满污秽。

  宋知遇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请问张阿姨是哪一位?」

  刚才说话的女人局促地站起来,「是我。」

  他将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交给女人,「涟涟的外婆说您爱吃她老人家腌的酸萝
卜,生前特意给您腌了两坛,叮嘱涟涟一定要送到。」

  张阿姨脸色变了好几变,竟然在眼眶里挤了几滴泪来,「难为梁婆婆还惦记
我,真是菩萨心肠!涟丫头也是又乖又懂事,以后一个人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
你张阿姨,不要客气!你外婆在天上,肯定也会保佑你过得平平安安的。」

  「是。」宋知遇不急不缓地笑着说,「外婆在天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听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的人闻言都面色各异,神色颇不自然。

  东西送到,沈来寻片刻也不想多待,拉着宋知遇就要走。

  宋知遇却没动,他握紧沈来寻的手,笑容和煦:「我是涟涟的爸爸,以后就
会带她离开这里了,各位保重。」

  留下张阿姨僵在原地,满院的人面面相觑。

  回家路上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向来冰冷的手,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沈来寻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是你外婆告诉我的。」宋知遇大步跨过一个水坑,回过身,两手夹在她腋
下轻松地将她抱了过来,再牵起另一只还是冰凉的手。

  她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宋知遇脚步顿住,他想起来寻外婆给他的那封信里提到过,这个名字的由来。

  「出生时孩子一声没哭,孩子妈却哭得停不下来。于是给孩子起了个小名,
叫做涟涟,是哭泣不已的意思。」

  沈凉不如意,也不愿女儿如意,一出生,就带着这样的名字。

  涟涟,涟涟,泣涕涟涟。

  来寻,来寻,无人来寻。

  宋知遇静静凝视她片刻,抚上她皱起的眉头,莫名觉得这个动作熟悉极了,
但又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熟悉感。

  「虽然我一直在国外读书,但外祖母年轻时是语文老师,逼着我背了不少诗
词。」

  「余清在林薄,新照入涟漪。」宋知遇说了一句沈来寻从未听过的诗句。

  「涟涟,是水面上泛起的小波纹。」他赋予了沈来寻的名字从未有过的含义。

  有风吹过他们跨过的小水坑,带起了层层的涟漪。

  —

  这些年来,宋知遇和沈来寻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冷不热,但他将沈来寻保护得
很好,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

  直到这一次,李芮和宋勉回国。

  宋知遇抱着来寻出神,车厢内暖气开得足,来寻也睡得沉。

  看来在学校里实在是太累了,明明刚刚还说想和他多说会儿话,可两人聊着
聊着,她就没了声音。

  等宋知遇低头一看,小姑娘已经睡了过去。

  怕她着凉,宋知遇脱了大衣盖在她身上,将她裹住,又往怀里带了些,才发
现她今天戴着的,是去年生日时他送给她的那条红色围巾。

  白瓷瓶一般的小脸缩在柔软的围巾里,睡颜宁静。

  宋知遇竟生出了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

  可惜这份天荒地老有些许短暂。

  今天王诚又问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将来寻送出国。

  王诚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并表示十分认可:「确实是个好办法,法国那边
的环境来寻也熟悉一些,你和来寻聊过了?」

  宋知遇那时正提着水壶,给落地窗边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他不说话,王诚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她出
去?确定好时间,我也方便帮来寻办手续。」

  宋知遇一时没有回答。

  王诚给出自己的意见:「不如等年后?」

  宋知遇神色怔怔地重复他的话:「年后……」

  王诚观察他的神色,斟酌道:「过年还有两个月,如果你觉得太迟了不安全,
那早一点也可以……」

  「就年后吧。」他打断了王诚。

  过了两秒,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次。

  「就年后吧。」

  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无论是他,还是来寻,有些事情,是逃避不得的。

  这半年来,只要来寻在,他回到家中,总是能得到她的亲吻、拥抱、关怀。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她睡得不省人事,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心里的
冰霜。

  明明是一个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却好像真的成为了他的盔甲。

  从前他总是觉得,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家人、夫妻、恋人,也都是不
依附于他人而存在的。

  而现在,他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好像真的可以说,来寻是他的。

  是他的私有品。

  这样人的念头让他上瘾,却也令他害怕。

  上瘾是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怕是因为尚有的良知。

  两个小时后,他拍了拍来寻,将她叫醒。

  来寻半梦半醒的,勾着他的脖子吻他,像小动物一样。

  宋知遇很享受她的依赖,也低头去亲她。

  亲着亲着,她突然一僵,坐直了身子,颇有些懊恼:「我怎么睡着了?」

  他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才十一点。」

  来寻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逐渐清明,在黑暗的车厢中熠熠生辉,整个人
显得无比娇俏可爱。

  宋知遇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这回带了些情欲。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十分熟悉。

  只一个吻,来寻就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只要宋知遇动情,她就会跟着动情。

  他的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会感染她、影响她。

  吻逐渐加深,他唇舌侵入,颇有些霸道地勾住她的舌尖,强行与她纠缠,夺
取她的气息。

  他的手在她腰间摩挲着,挑开她的毛衣探了进去,掌心有些发烫。

  「要……做吗?」来寻喘着气,抵住他的额头,小声说,「还有一个小时。」

  车子停在偏僻的角落,四周无人,这样的环境之下,来寻大胆了不少。

  她主动发出邀请。

  宋知遇却沉默了许久,最后松开来寻,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来寻不解地看着他,明明他是想做的,甚至,他的呼吸都还没有平复。

  她按住他的手:「为什么?」

  宋知遇说:「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来寻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关系的。」

  他摩挲着她的脸,将她搂进怀里,珍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给我抱会儿,陪我说说话?」他说。

  来寻在他怀里抬头,凝视他片刻,妥协:「好吧,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睡过去
的。」

  宋知遇又低低地笑起来,她贴在他胸口,他的笑声清晰入耳。

  「睡过去也没关系。」他说。

  他们没有做,只是依偎着,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距离零点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他们下车。

  来寻窝在他怀里许久,腿脚都有些发麻,差点摔了一跤,得亏宋知遇眼疾手
快扶住了她。

  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来寻看着宋知遇的背影,神色有些发怔。

  没听到动静,宋知遇回头看她:「怎么了?」

  来寻摇头,趴在了宋知遇的背上。

  他轻松地将她背起。

  她个子虽然高,却不重,宋知遇总是能很轻松地就抱起她。两人在做爱时,
他也喜欢抱着她往上顶,因为那时她就会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细长的腿圈住他
的腰,整个人都牢牢依附着他。

  他背着她走出一段路。

  来寻才低声问:「宋知遇。」

  「嗯?」

  「你还记得,上一次背我吗?」

  宋知遇闻言,脚步顿了顿,柔声道:「记得。」

  9.3来寻(依旧是H但不完全H)

  他当然记得。

  两年前,2018年的夏天,七月二日,他生日的前一天。

  来寻初中毕业,还不满十六。

  那时距离来寻回家,已经过去了一年五个月。

  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亲近些,又比父女疏远些。

  总之,不尴不尬。

  虽然在了解宋知遇的人看来——比如许恒和王诚——来寻回家后,宋知遇变
化很大,至少是有了万分在意的人。

  但他向来情绪不外露,而来寻也不怎么爱说话,于是两人在一起时,总是和
谐之中又透露着诡异。

  许恒调侃:「你俩像在演父女,还是演技不怎么好的那种。」

  他被安排了一天的相亲,逃脱后来到宋知遇的办公室诉苦。

  诉完也不走,就在他这儿蹭茶喝。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来寻身上,换来宋知遇一记眼刀。

  「都说女儿要富养,小姑娘得宠着,知道吗?」许恒这个没结婚没孩子的人,
说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

  宋知遇懒得理他。

  许恒想起什么,问道:「她是不是初中毕业了?」

  「嗯。」

  「去哪儿读高中?」

  宋知遇说:「来寻考上了市一中。」

  A市最好的高中,每年的升学率数据都十分漂亮,只是管得严,一个月放才一
次月假,每天都有早晚自习。

  许恒愣了愣:「不把她送去南星吗?」

  那是私立的高中,制度也松散些,不用那么辛苦。

  宋知遇摇头:「就去一中,挺好的。」

  来寻回家后,读书上学,都是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他并没有送她去私立的学
校。

  一是因为,来寻主动和他聊过这些,她不希望自己特殊化,也不习惯特殊化。

  二是因为,南星中学里大多也都是富家子弟,他不想来寻和这些人有任何瓜
葛。宋家就已经是一淌浑水,他当然不希望来寻这股清泉混进其他的浑水之中。

  至于学习方面,他很少过问,并不想给来寻压力,因为不管她学得怎么样,
在将来,他都会给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去做什么都可以,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帮
她得到。

  宋知遇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应该给她的。

  但来寻的成绩一直稳定拔尖,足以令他省心和欣慰。

  他很清楚,来寻是个聪明懂事的姑娘。

  许恒都忍不住感叹:「之前觉得你摊上个大麻烦,现在倒是挺羡慕的,还真
是捡了个宝。」

  宋知遇仍旧翻阅着手上的文件,没说话,眼睛里却多了些笑意。

  许恒问:「她放假天天在家干嘛呢?」

  宋知遇顿了顿,仔细思考了下,再开口时语气都柔和不少:「早上起了就倒
腾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在家看会儿书,下午去市图书馆自习,晚上有时候会看看
电视,有时候出去跑跑步。」

  今天中午他在家吃的饭,饭后顺路送她去了图书馆。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闷响,是雷声。

  许恒来时还出着大太阳,这才几个小时,天就变了。

  「这天儿变得,比女人的脸还快。」许恒啧啧称奇。

  瓢泼大雨陡然而至,打在窗户上,顷刻间便看不清外头的景色。

  宋知遇皱了皱眉,抬腕看时间。

  下午六点二十分。

  来寻通常六点离开图书馆,坐十五分钟地铁,再从地铁站步行十五分钟回家。

  许恒看他表情不对,问了句怎么了。

  宋知遇没回答,只是放下了手上所有的活儿,按开手机给来寻打电话。

  很快便被接通。

  「喂,爸爸。」小姑娘细软的声音传来,混杂着雨声。

  看样子已经出了地铁站。

  「在哪儿呢?」

  「回家路上。」她说。

  宋知遇盯着窗户上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后滑落,又在下一瞬有新的雨滴覆盖。

  他说:「你有伞吗?」

  她顿了顿,说:「没有。」

  宋知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问了她更加详细的位置:「那儿附近有一家便
利店,你进去等我,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他迅速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

  许恒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搞清楚了状况。他跟着站起来,正要开口,宋知遇
又划开手机,微信加了句:「买点热饮,驱驱寒。」

  从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许恒觉得很是新奇。

  只是淋了雨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他和来寻的接触并不多,逢年过节见一见,去宋知遇家的时候,也能见上一
两面。

  许恒有幸在宋知遇家蹭过一顿饭,来寻掌勺,许恒吃得赞不绝口。

  来寻话不多,但也不怕生,行事得体,美丽乖巧,十分讨人喜欢。

  那小姑娘白陶瓷一般,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去怜惜,是不忍心她受到一点伤害
的。

  何况宋知遇还是来寻的父亲。

  这么一想,许恒似乎也能理解宋知遇的郑重其事了。

  他跟在宋知遇身后上了车,坐进副驾驶,宋知遇把车发动出去了才问。

  「你跟上来干什么?」

  「去接小来寻呀。」许恒面不改色,「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宋知遇真诚地发问:「你有见她的必要吗?」

  许恒:「……」

  「看一眼你的宝贝女儿都不行?想金屋藏娇啊?」许恒不着调地说,「人家
小姑娘可喜欢我了,每次见到我都笑得贼开心。」

  宋知遇无语片刻,还是没忍住:「语文差,就别老瞎用成语。」

  然而许大少爷早就不记得自己刚刚用了什么成语。

  正是晚高峰,又下雨,路上堵得很。在第三次踩下刹车时,宋知遇抬腕看时
间,「啧」了一声。

  玩着手机的许恒侧眸看了他好几眼。

  宋知遇面无表情地问:「看什么。」

  许恒收回视线,「没什么,就,难得看到你着急,多看几眼。」

  宋知遇是他见过最淡定的人。

  认识这么多年他极少看到宋知遇急眼,从来都是一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的
样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好像都给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儿。

  刚得知情况时,他吓了一跳,第一时间赶到宋知遇家里。那个向来把自己收
拾得干净整洁的人,衣衫不整胡子邋遢地坐在地上,周围全是酒瓶和烟头,手边
是一份亲子鉴定和一张沈来寻的照片。

  前方的路终于通畅。

  到达便利店时,雨也渐渐停了。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车子停在便利店外,许恒没下车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捧着杯热饮。
热气飘到玻璃上,形成了雾气,她抬手在那片雾气上不知道画了什么,没画几笔
就被她全擦了。

  他下车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笑眯眯地挥手。

  沈来寻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也笑起来。

  他得意地对身后的人说:「我说什么来着,来寻很喜欢我的。」

  宋知遇没理他。

  两人走进便利店,收银员看起来是个学生,娃娃脸,眼睛很大,看到他们进
来,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睁大了一圈,立刻摆出热情的笑容,问两位顾客要买些
什么。

  许恒那招蜂引蝶的DNA又动了,笑得如沐春风,撑在收银台上故意压低了声音
暧昧地问:「什么都有吗?」

  宋知遇冷着脸看了他一眼。

  女学生表情一僵。

  许恒嘻嘻道:「不用管他,他今天心情不好。」

  下一秒,宋·心情不太好·知遇揉了揉坐在窗边的小姑娘的头,温和地说:
「等很久了吧?」

  许恒:「……」

  女学生:「?」

  许恒认真地说:「他心情好像又好了。」

  女学生:「……」

  他胡乱结束了这段尴尬的对话,走过去咬着牙给宋知遇低语。

  「你他妈大学学的川剧变脸吗?」

  宋知遇:「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脏话。」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牛仔裤,肩头还有些湿,鬓角碎发上水渍也未完
全干。

  倒衬得她清水出芙蓉一般秀丽。

  她站起身乖巧地向许恒问好:「许叔叔好。」

  许恒默默把下一句「他妈」咽了下去,也弯腰揉揉她的头:「你好呀,小来
寻。」

  没摸两下被宋知遇一把拍开:「瞎摸什么?」

  许恒:「?」

  心口被插了一刀。

  宋知遇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带来的外套披在沈来寻身上,动作细致轻柔。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本来就感冒着,还穿这么点儿。」

  许恒惊讶地看向沈来寻:「感冒了?」

  仔细观察,好像今天小姑娘的声音是要比平时低哑一些,还带着点鼻音。

  沈来寻笑了笑:「没事的,小感冒。」

  外头的雨彻底停了,宋知遇拉着沈来寻走出便利店。

  许恒看着前面一高一低的身影,放慢了两步跟在他们身后。

  宋知遇柔声询问着沈来寻有没有吃药。

  她说吃过了,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而后悄悄递了一个什么东西给宋知遇。

  许恒听到宋知遇笑问是什么。

  「给你的,我只买了一瓶。」小姑娘的声音很小,「别让许叔叔听到。」

  可许叔叔还是听到了,并且感觉心口被插了第二刀。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前面的宋知遇笑出声:「听到了也没关系,他打不过我。」

  虽然被损了一通,许恒却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是有些感慨。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宋知遇如此开心的笑声了。

  他想起一年多以前,他陪着宋知遇去法国了解沈来寻的情况,晚上去了邂逅,
回酒店的路上宋知遇靠在车窗上问他。

  「你说,我要是能早一点找到她,是不是会过得开心一些。」

  那时他觉得宋知遇是喝多了,醉言醉语听不得。可此时看着前面温馨和谐的
两人,他倒真希望这个小姑娘能早点出现。

  上了车,三人商量着晚饭吃什么。

  沈来寻还生着病,宋知遇一口回绝了她想要在家做晚饭的想法。

  他看了眼副驾驶玩手机的大闲人,面不改色地说:「来之前,你许叔叔说好
久没见你了,想请你吃饭。」

  许叔叔在宋爸爸的注视下笑着说:「嗯,没错,叔叔可太想请你吃饭了。」

  沈来寻沉默片刻,把那瓶本来是给宋知遇的热饮递给许恒,嗓音甜甜:「谢
谢叔叔。」

  许恒愣了愣,绽放笑容,毫不客气地接过那杯热饮,正要揉揉沈来寻的头,
可想到宋知遇刚刚的反应,还是放弃了。

  手上忍了,嘴上就忍不住要逗人几句:「诶,Meet,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宋知遇打转方向盘:「什么。」

  许恒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安静盯着窗外的女孩:「把你这女儿卖给我吧,
多少钱我都买。」

  宋知遇没回答,却在下一秒缓缓踩了刹车:「是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我给你
踹下去?」

  许恒大笑。

  「开个玩笑,来寻都没急你急什么。」

  他们去了附近的火锅店,其间宋知遇出去接了个电话,很久都没有回来。

  饭桌上过于安静,许恒有意调节气氛,给沈来寻夹了片肥牛,「你看,你爸
这么忙,吃个饭都还要工作,叔叔呢,就很闲,有大把的时间陪你。」

  沈来寻朝他身后看了眼,笑着不说话。

  「光笑是什么意思啊。」许恒话音刚落,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两秒,身后传来宋知遇凉凉的声音:「接啊,『Lily宝
贝』的电话。」

  许恒:「……」

  然后接了电话叫着「宝贝」出去了。

  宋知遇坐下:「以后看见许恒躲远点。」

  沈来寻笑:「嗯。」

  一顿饭,有许恒这个气氛大王在,吃得十分融洽。

  饭后,宋知遇开车送许恒回去。

  到了目的地,两人又站在车外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等宋知遇回到车内时,发现沈来寻已经歪倒在后座睡着了。

  小姑娘睡颜恬静,手脚蜷缩在一起,像个小虾米一样。

  宋知遇怕她又着了凉,下车开了后座的门想把外套给她盖上,无意间触碰到
她的脸颊,竟然是滚烫。

  他一愣,又去摸她的额头。

  的确是烫的。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感冒还是加重了。

  他轻轻拍了拍的脸:「来寻,醒醒。」

  沈来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发烧而微微发红,开口,声
音更哑了:「到家了吗?」

  宋知遇将她扶起来,温声道:「没有,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沈来寻强撑着精神,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家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宋知遇替她扣好安全带:「听话。」

  到医院时,沈来寻烧得比刚刚更厉害,宋知遇叫了几声都没什么反应。

  他只好将她抱下车,背在背上。

  沈来寻的头垂在他颈间,脸颊贴在脖子上,热量混杂着她身上浅淡的清香传
递过来,连带着他的皮肤都跟着发烫。

  停车场距离门诊还有一段路,夜间的风凉,他背着她走得很快。

  背后的人动了动,似是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宋知遇。」

  宋知遇脚步顿住,以为是自己没听清。

  「什么?」

  背上的人小声却吐词清晰地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宋知遇。」

  这可属实是令人惊讶了。

  相识两年,她对他的称呼只有两个。

  宋先生。

  爸爸。

  他扭头看了眼沈来寻,小姑娘半闭着眼,显然是烧得有些糊涂。

  陡然间被女儿直呼大名,宋知遇反倒觉得好笑:「怎么发个烧,跟喝醉了似
的。」

  沈来寻真像是喝醉了一样,说话慢吞吞的,一句话要思考许久以后拆成好几
段说。

  「你,不是,叫,宋知遇吗?」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嗯,但你不能这么叫我。」

  「那应该,怎么,叫你?」

  宋知遇十分有耐心地说:「你应该叫我爸爸。」

  小姑娘没说话,似乎是又睡了过去。

  他背着她在发热急诊挂了号,可运气是在是不好,碰到电梯维修,只能步行
上输液室。

  爬楼梯时,安静许久的沈来寻又叫了他:「宋知遇。」

  她叫他的名字时,最后一个字会带一点尾音,是枫泊那边的口音,让他的名
字听起来都变得柔和婉转许多。

  宋知遇就宋知遇吧。

  他也懒得纠正了,没和一个生了病的小姑娘较真,应了下来:「嗯,怎么了?」

  「我,难受。」

  他上楼梯的脚步加快了些:「乖,打完针就不难受了。」

  「打针,疼吗?」她声音越来越小,「疼,也,没关系,我很能,忍疼的。」

  宋知遇愣怔。

  发黄的信纸,带着墨香的文字。

  ——涟涟出生后,受了不少苦。她犯起病来亲生女儿都不认,又打又骂。

  这是涟涟外婆信里的内容。

  那封信,他看过许多遍。

  关于沈来寻的童年,虽然只有寥寥数句,但是他能想象到,她过得一点儿也
不好。

  宋知遇心底酸涩一片,沉默着到爬到了三楼,才低声说:「嗯,涟涟很坚强。」

  见到医生,查了体温,沈来寻的确烧得厉害。

  医生给她打了点滴,他就守在她的病床旁边,替她盖被子时,被她抓住了手。

  其实很容易就能挣脱开,但是宋知遇没有,而是反握住。

  她的手细长如白葱,因为太瘦的缘故,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宋知遇握在
手里都不敢用力。

  中途时不时有工作的消息和电话进来,沈来寻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被吵醒
睁开眼,又因烧得厉害而撑不住闭上。

  宋知遇索性将手机调至了静音,扔在一旁再也不理,只是安静地守在沈来寻
身边。

  从十八岁起,他就少有这种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的时候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沈来寻。

  她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却也是最大的礼物。

  许恒说沈来寻回来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其实宋知遇自己倒是没有很
明显的感觉,与以往相比,他过得也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心里装进了一些柔
软的东西。

  会在他人提及儿女时凝神多听几句,也会在经过饰品店时忍不住多看几眼。

  会在加班至深夜时想起还有个小丫头在家等他,也会在应酬的酒桌上想念她
做的饭菜。

  这些对宋知遇都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却让他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更色彩斑斓
了一些。

  两瓶药水很快就打完,他难得地空闲了一个多小时。

  按下呼叫铃后,医生过来抽针,叮嘱道:「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能退烧,孩子
会流汗,记得给她擦擦。她要是饿了,尽量弄一些清淡的东西吃。后面几天按时
吃药就行。」

  宋知遇一一应下。

  医生顺嘴问了句:「你是她哥哥吗?」

  「不是。」宋知遇说,「我是她爸爸。」

  医生惊讶地又看了他一眼:「这么年轻啊。」

  宋知遇没说话。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

  宋知遇没怎么照顾过人,又是铺床,又是烧水,又是煮粥,几乎可以说是手
忙脚乱。

  他记着医生的话,隔一段时间就去量量沈来寻的体温。

  果然烧渐渐退了下来,浑身也出了一层汗。

  他接了热水,用毛巾给她擦拭,擦完了脸擦脖子,擦完了脖子擦胳膊,擦完
了胳膊擦手。

  最后……只剩下前胸和后背,出汗最多的两个地方。

  无从下手。

  沈来寻十五岁了,正值青春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身体。即便他的身份是
她的父亲,也还是有些尴尬。

  他本想叫醒沈来寻让她自己来,可刚凑近就发现她睡得极沉,眉头也微微锁
着,想来是不怎么舒服。

  病后的面色略显苍白,看上去脆弱可怜极了。

  一瞬间,宋知遇心里那点别扭烟消云散,他不再纠结,拿起她放在床边的睡
衣。

  抬手,关了床头的台灯。

  房间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他替来寻脱掉了身上的短袖和内衣,摸着黑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后背和胸前
的汗水。

  黑暗蒙蔽了他的视线,感官却被无限地放大。

  温热的毛巾抚过她胸前微微耸立的乳肉,又细又软,嫩豆腐一般。小小的,
他一手就能握住。即便他再小心,可视线受阻,手指还是蹭到了她顶端的小红粒,
手下的少女传来无意识地轻哼,猫咪爪子一样挠得他心头发痒。

  这和他以往接触过的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宋知遇绷着脸,快速擦好给她换上睡衣才重新打开台灯。端着水盆离开沈来
寻的房间时,几乎可以说是逃离。

  向来沉着冷静的人,竟然能乱成这样。

  他自己都没想到。

  宋知遇在淋浴间僵站数秒,心底升起的异样令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并非是抵触,而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慌。

  花洒喷下温热的水流,划过他的指尖,带走五分钟前的触感,他才陡然清醒
过来一般,觉得刚刚慌乱的自己实在是可笑。

  他简单洗了个澡,重新推开沈来寻的房门时已经坦然自若许多。

  她缩在柔软轻薄的空调被里,裹得严实,只有那白皙的小脸漏在外面,刚刚
皱起的眉头也已抚平,睡得安稳。

  再量体温,烧彻底退了下去,宋知遇也放下心来。

  看她熟睡的模样,估计是不会醒了。

  他也准备离开。

  突兀的闹钟响起,打破静谧,柔和的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宋知遇动作迅速地关掉闹钟,怕吵醒了沈来寻,却又在看到屏幕上的闹钟名
称时,愣在原地。

  是沈来寻手机的闹钟,屏幕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生日。」

  此时此刻是七月三日的零点,他的生日。

  床上传来窸窣的动静。

  宋知遇侧头,对上了沈来寻还有些混沌的眼眸。

  可能是因为她生了病吧。

  可能是因为房间的灯光太过昏黄吧。

  可能是因为他一整晚心绪不宁吧。

  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十六岁还不满的小姑娘,望向自己的目光会如此缱
绻爱恋。

  外头刮起了风,吹得树叶阵阵作响,她的声音细小喑哑,他却听得清晰。

  「宋知遇,生日快乐。」

weifile 2024-10-21 05:34

感谢楼主发文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无人来寻】(8.1-9.3)【作者:过午不言】